梦回穿越

第六章:舐犊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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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幼蝶从这一天起,渐渐感觉到了众人对她态度的转变,即便仍与她没什么交往的却也不再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见了面至少会打个招呼什么的。“这两段我听的不是太明白,能借你的笔记看看吗?”听到这飘忽的声音,云幼蝶抬首看向了静静而立的夏俊驰,容光未变,却已不是那个人,云幼蝶浅浅一笑,将桌上的书本替给了夏俊驰,“客气了。”这句话说地有气无力,夏俊驰认真地看了一眼云幼蝶,却见她已经将目光投向窗外盛放的梅林,夏俊驰总觉得醒来之后的云幼蝶身上似乎少了些什么东西。
    “幼蝶!”闵雯菲凑过来重重地拍了一下云幼蝶,云幼蝶没好气地瞪着闵雯菲,“一惊一乍,我还未好全呢。”闵雯菲看了一眼正认真看书的夏俊驰,似笑非笑地看着云幼蝶,然后凑近她耳语道:“幼蝶,你不觉得自你醒来后,这个夏俊驰有事没事就爱找你搭话借笔记什么的吗?”云幼蝶翻了个白眼,“你想太多!”说着,云幼蝶站起身朝门外走去,闵雯菲一向是个口无遮拦的,她既然起了这个话头,一时半会儿就不会停下,云幼蝶可不想当着被讨论的人面前讨论这个那个。闵雯菲挽着云幼蝶的手轻快地朝院外走去,笑嘻嘻道:“怎么会是我想太多?我觉得我们的幼蝶真是越来越招人疼了,他夏俊驰就算是眼高于顶,也得给我们美丽可爱的幼蝶吸引住。”云幼蝶拍开闵雯菲的手,肃声道:“他都当着我的面说对我没有那个意思了,你何苦还将我与他凑在一起?难道让我被他羞辱一次还嫌不够么?我与他是不可能的!”
    云幼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闵雯菲有些呆怔地看着生气的云幼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叹息道:“我只是觉得,你们俩真的很相配。”云幼蝶无语望天,她已经不想再和这个脑袋短路的家伙讨论任何关于夏俊驰的问题了。“书兰郡主!闵小姐!”一道声音适时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小风暴,云幼蝶看向向她行礼的男子,连忙一福礼道:“黎公子!”闵雯菲看着黎潇然道:“黎潇然,这几天你去哪里了?书兰郡主还说要答谢你呢。”云幼蝶接话道:“正是,多谢黎公子过来探望之义。”黎潇然浅笑,“不敢当!在下实在没有做过什么,反倒让郡主深陷险境,在下实在愧疚不已。”“黎公子言重了。”闵雯菲看着客气来客气去的两人,笑出了声,“好了,你们二人也不必如此客气,不管是有义也好,有愧也好,总算是相识一场,就请一餐膳食又如何?”
    云幼蝶正要出声,黎潇然连忙道:“郡主若不介意,明日午后,在下便在上南市的月华楼预下雅座,恭候书兰郡主与闵小姐大驾。”云幼蝶一笑,“大驾之言不敢当,也不说其他,只算是小聚则可,届时我会邀请云翔长公主同去,黎公子若有故交知己,也可同去一聚。”黎潇然朝云幼蝶一揖,“就依书兰郡主所言。”闵雯菲望着黎潇然远去的背影,不禁点了点头,“是个好男儿!”云幼蝶闻弦歌而知雅意,不禁敲了敲闵雯菲的头,“媒婆,快收起你那乱七八糟的心思吧!”闵雯菲笑了笑,“做媒婆也没什么不好的,促成佳偶,助人为乐,实是大大的好事一桩呀!”云幼蝶摇头一笑,不再理会闵雯菲。她确实有意结交一些人,如果真有那么一日,或许会有意外的转机也未可知,至于闵雯菲这个怪丫头,实在是心思不纯。
    乾福宫偏殿内,敏帝方正阳端坐于主位上低头品了一口热茶,这才抬起头来看向肃穆而立的男子,不喜不怒道:“云明镜,自你踏入我怀方国的那一天,你的一举一动皆在我掌控之中,在我的眼中,你从来都是一个懦弱无为之人。”方正阳摇头一笑,“想不到,我也有看错人的一日。”云明镜面色清冷,声音坦然,“明镜也不过是为了自保,声名一事算不得什么。”方正阳将茶杯置于旁边的几上,“那如今又为何在乎了?”“明镜从来不在乎什么声名,明镜只是不愿妻女步明镜的后尘。”云明镜抬首看向方正阳,“陛下,您有一颗拳拳爱女之心,明镜又何尝不是?”这句话仿佛触动了方正阳,一阵沉默之后,方正阳才道:“明镜,书兰也是我从小看到大的,这孩子从前性子虽然燥了些,但好在心地不错,否则我也不会坐视她与云翔交好。眼看着她一日日成长起来,实在没有什么好再操心的,藏书楼一事,我保证不会再发生。”方正阳一顿,语重心长道:“明镜,孩子是没有错的,正如你在我眼中亦一样,我不曾对你如何,也自不会对书兰如何。你需知道一动不如一静,以你如今的尴尬身份,若是妄动,将来会有何结果,实难预料,你真想置节氏与书兰于险境吗?”
    云明镜垂首敛目,“陛下,明镜虽为嫡长子身,可一样要为家族做出牺牲,又何况书兰女儿身?就算是云家唯一的嫡长孙女又如何?云家绝不会因为明镜的付出而心慈手软,顾念旧情。若是父亲与母亲尚在,或许还好,可若他们不在了,书兰本与他们毫无情分可言,他们真的会爱惜她吗?如今乃是大争之世,辰云国也早已在风中飘摇,他日会如何,谁又能说得准?即使陛下爱护明镜一家,可毕竟不占情理,不沾血缘,书兰终究是云姓,又是女儿身。”云明镜撩开下衣摆扑通跪地,言辞恳切道:“倘若一日,他们又将书兰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明镜与节氏实难再苟活于世。陛下,明镜无心权力,只想为妻女争一席之地,还望陛下成全,此情此恩,明镜一家永世难忘,若有来日,必竭力相报!”方正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起来吧!此事容我再思量思量,即便要成事,也非一朝一夕之功,你先回去吧。”“谢陛下!”云明镜叩首谢恩,起身退了出去。
    “方伦,我是不是越来越心慈手软、优柔寡断了?”方正阳疲惫地揉了揉额头,方伦上前抬手替方正阳揉nīe起来,“非是陛下心软,正如诚王所言,如今乃是大争之世,不说北边的素音国,便是东边的盛温国也一日赛过一日,颇有与我们怀方国问鼎之势,诚王的担心没有错,陛下的顾虑也是对的,即便是为了将来的怀方国,也是该仔细衡量的。”方正阳摇了摇头,“诚王愿为妻女孤注一掷,我实不如他。”方伦轻叹一声,“陛下有陛下的难处,与诚王的处境也是不同的,陛下要顾虑的东西太多了。”方正阳闭上眼睛没有再说话,方伦缓了手劲与速度。
    云明镜回到诚王府,节玉媛便立在殿门口,一见云明镜,便上前替他解下斗篷,拉着他冰冷的手揉搓了起来。两人来到房内,房内十分温暖,桌上已置了一桌饭菜,云明镜觉得心中那颗不上不下的心终于跳回了原地,心内感觉无比的满足。节玉媛挥退了侍女,在云明镜身边坐下,就听他问道:“幼蝶呢?”节玉媛一笑,“与皇学院的同窗去逛南市了。”云明镜爽朗地笑了起来,“从小到大,能与她作伴的友人便不多,如今能与人结交,自然是好的。”说着说着,云明镜便淡了笑容,执起节玉媛的手,一叹道:“玉媛,这些年委屈你了。”节玉媛心中陡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慌乱感,“王爷,您今日入宫见敏皇是为何事?”云明镜将自己的脸贴在节玉媛的双手上,喃喃道:“玉媛,我这前半生都是为了云家而活,不愧父母,亦不愧兄弟,但却亏欠了你与幼蝶。幼蝶不愿醒过来的时候,我便问自己,我真的无悔吗?”
    云明镜话语一顿,红了眼眶,“玉媛,我当时觉得我真的好后悔,我可以装傻充愣,不理会别人的眼光与看法,可幼蝶虽贵为郡主,却从来没有真正快乐过,这些年,我实在是太混帐了,我差点便毁了我们的幼蝶呀!”节玉媛的眼泪也被逼了出来,她松开云明镜的手,然后紧紧地抱住他,“王爷!”云明镜又道:“还有玉媛你,自嫁给我以后,整日操碎了心,受到无数羞辱与责难,我却什么也没有做,放任你在痛苦与对幼蝶的愧疚里苦苦挣扎……对不起,对不起!”屋内两人又是哭又是笑又是劝慰,直过了大半晌,两人的心绪才平复下来,云明镜搂着节玉媛道:“玉媛,从今以后,我只为你与幼蝶做打算。”
    上南市客似云来的月华楼内,欢声笑语一片,喧嚷不断,而三楼精致的包厢则很好地隔绝了这一切。分内外两间的绿荷厅主房内,四人正临窗而坐,几人间的气氛有些凝滞,因为云翔长公主方丹恒临时有事要处理而不能同来,而黎潇然又带来了一个令云幼蝶与闵雯菲十分吃惊的人,夏俊驰。之前因为闵雯菲替云幼蝶无厘头的告白而夏俊驰当众拒绝羞辱云幼蝶一事,虽然事过境迁,两人在皇学院内相处地也算融洽,但两人在外面这样对面而坐的话,就显得有些尴尬与沉闷了。黎潇然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竭力想缓和气氛,“再过几日,便是花朝节了,我听说城东广寒山中有许多珍稀花种,不如我们那日去广寒山踏青赏红如何?”一听说游玩,闵雯菲便来了兴趣,“为何不去城西的半溪山?半溪山的景致也不错啊?每年去的人可多了。”
    “太扎堆的话,只怕没我们赏红的地方。”云幼蝶开口道,她是不喜欢扎堆的人,“而且,广寒山奇峰峻石颇多,水也特别绿,好山好水的地方,自然多的是奇花异草。”“郡主去过广寒山?”黎潇然惊诧问道,“广寒山可比半溪山险峻多了,要攀爬至顶只怕需要半溪山的两倍时辰。”云幼蝶颔首,“嗯,去过。”云幼蝶想着原主的经历,自是不爱往人多的地方凑而自取其辱,或是收获各种怜悯的目光,真的是太破坏心情了。对面的夏俊驰一直凝视着云幼蝶,他大概明白了云幼蝶不爱去半溪山的顾忌,对于她来说,从来都是被排除在人群之外的那一个,从前她的性格那样,多半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吧。
    “那就说定了,花朝节我们就去广寒山踏青。”闵雯菲开口道,她是一个适应力很强的人,而且她很喜欢山山水水,到时她又可以即兴作一两幅画了。闵雯菲嚼了一块花生酥,赞赏地点了点头,拈了一块喂给云幼蝶,“幼蝶,你尝尝,这里的花生酥特别香!”云幼蝶尝了尝,也点了点头,“的确不错。”云幼蝶又看了看四周,不禁道:“这月华楼倒是别致,食物也精细,不知待会儿的菜品如何。”“你就放心吧!”闵雯菲接口道:“我听人说过,这月华楼的厨子可是花千金送去东海那边的小国专门学过一手的,莫说是你爱吃的海鲜,便是我们本土的小炒也是味道不同的,我早就想来尝尝了,可惜母亲不许我们来,怕我们吃刁了嘴就麻烦了。也不怕你们笑话,来这月华楼吃上一顿,真可谓是一掷千金了。”闵雯菲也不扭捏,看向黎潇然道:“诶?黎潇然,你家很有钱嘛!”
    黎潇然浅浅一笑,“我也不怕你们笑话,我亦是第一次来这月华楼,这月华楼……有我姐夫的份,我也是借了光。”闵雯菲道:“好啊!有这样的姐夫,我就羡慕死了。”云幼蝶道:“不管哪一行,做精了,便是哪一行的状元,任人再高贵,也逃不开这吃穿俗事,谁又比谁清高?”黎潇然抬头看了云幼蝶一眼,只见其平和地朝自己笑着,没有怜悯,也没有刻意的开解,黎潇然站起身,“我去看看,何时才能上菜。”“我也去,我也去!”闵雯菲跟着站起了身,“我还要看看你姐夫这月华楼到底有多精致。”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主屋。主屋内一时只剩下了云幼蝶与夏俊驰两人,外间虽坐着侍从侍女,却一个个地十分安静,自发自觉地当着隐形人。今日的夏俊驰十分沉默,很少言语,大概连闵雯菲这样的粗神经都感觉到了,所以才借故与黎潇然一起离开。
    云幼蝶浅浅地啜饮着白开水,夏俊驰抬头看了云幼蝶一眼,“你身体可大好了?去攀广寒山可有问题?”云幼蝶看了一眼夏俊驰腰间的玉萧,“那晚,那支萧曲是你吹的?”夏俊驰点点头,“听你抚过一次琴,琴声虽然契合那支曲的风格,却略显拖沓,用萧来表达则更为流畅。”云幼蝶点点头,她早就明白,他是不可能跟着来的,他早已经有了自己的美好世界,她们也只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两人沉默下来,云幼蝶看向窗外远处高高低低的屋宇,时隐时现的人影,不禁觉得这种感觉有些恍然,就像她是一个局外人,独自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那支曲叫什么名字,可有词?”夏俊驰很不喜欢这样清冷、仿佛超脱于世外的云幼蝶。“你在追寻中沧桑,我在无言中转身,我们终究还是回到各自世界里…….”云幼蝶望着窗外声音一顿,随即轻声道:“我是如此爱你,却只能沉默站在原地,像一个迷失孩子般,遗落在人群……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偶尔听过的……民谣。”云幼蝶淡淡一笑,“你会不会觉得这词儿太过……豪放?”这歌词在以前的世界没什么,但在这个事事含蓄的年代只怕不会被人认可。为夏俊驰定定地看着云幼蝶的侧影,那种孤绝气息越来越浓,不禁脱口道:“不会,我觉得十分情真意切,只是,既然爱,为何要沉默?又为何止步不前?”云幼蝶回头讶异地看了夏俊驰一眼,默了默浅浅一笑,“是啊,为何要沉默,止步不前呢?或许是因为自卑,又或许是早已失去了去爱的资格了吧。”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阵脚步声渐近,两人回过神来,云幼蝶不住叹息,魔怔了!这个夏俊驰虽然不是他,却也很有能耐嘛!
    门被推开,黎潇然与闵雯菲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陆续上菜的小厮。诚王府的一个侍卫走了进来,将每盘菜都一一试遍,这才退了出去。闵雯菲目瞪口呆地看着云幼蝶,“幼蝶,你们家用膳每次都这么麻……小心翼翼吗?”闵雯菲拍拍胸口,还好,没有去她家蹭饭。云幼蝶笑了起来,“当然没有这么麻…烦,只有在外面的时候才会这样。”说完,径自剥起清蒸虾来,几人看着动作利落的云幼蝶,又是一阵唏嘘,随即也不甘落后,各自动起手来,没有太多的规矩,只求尽兴。一顿饭下来,四人间的气氛又有了些变化,渐渐融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