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看到身旁的位置空空如也，而被窝里还残留着他的余温。虽说昨晚他们真的没发生什么，宇文洧和她只是盖棉被纯睡觉，正经得都能让她价值观人生观体系都崩塌。但是毕竟是第一次与一个男人同床共枕，心里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昨夜半夜里她醒来过一次，转过身来看宇文洧的脸，他不像是装睡，感觉是真的睡着了。熟睡后的他比平常少了几分戾气，一张冰脸也放松下来，眼睫毛长长的，有些像女孩。卓梨悄悄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却被他猛地一拉，重新回到他的怀里。迷糊间他说了一句，“不要动。”于是她气也不敢出，也安安静静地和他一样睡了过去。
卓梨吃完早饭，突然收到凌云山庄的飞鸽传信。信是大哥卓清扬写的，说是山庄上下都已经知道她许配给寒王的事，问她是否真心愿意嫁给寒王。如若愿意，他们便准备嫁妆。如若不愿，就让她立即启程回凌云山庄，共同商讨应对之策。
卓梨想了想，寒王能帮她找到心禾，对她而言，没有什么事比找到心禾更重要的了。于是马上挥笔回信：大哥，我是真心愿嫁给寒王，还请爹娘以及山庄上下，勿忧。
晚上又接到大哥的一封传书：你一人在外，爹娘多有不放心之处。青儿又十分想念你，我命她去虞城找你，以便照顾你的饮食起居。青儿下午已启程，预计明日到达。
卓梨放下信，忽然感觉一阵风从窗口吹进，她正想去关窗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你的反应实在不够敏捷，如果我今天想要刺杀你，恐怕此时你已经死了。”
卓梨转身，看到宇文洧半躺在她的床上，神色平常得似乎把这里当成了他自己的寝宫。
“我说你怎么又来了啊，那么大的一个寒王府是没有地方给你睡觉吗，非得跑来我这里？”
“如果你打得赢我，我立马就走。”宇文洧一句话，把卓梨还没说出口的一句“你给我滚”吓得立马就吞进了肚子里。
是啊，她又打不赢他。还有，她有求于他，所以她得把他当祖宗一样供着。别说借她的床睡觉，就是让她给他端水洗脚，她也没法反抗。
当年威名赫赫的FT组织神偷卓梨，如今沦落为一个王爷暖床的工具。真是，呜呼哀哉！
“我不是这个意思。”卓梨解释，“我只是想，寒王府这么大，又有下人伺候，又有舒适温软的床，王爷为什么非要大老远跑到我这里来呢？如果你想要美女暖床，大可以出门左拐，宜春院大把美貌姑娘……”
“你说得对。”宇文洧慢悠悠地抛来一句话，倒让卓梨觉得惊奇。他是同意她的看法了？
“既然你觉得我的寒王府那么好，那么我就去向父皇提议，让他把我们的婚期提早一些，就说我已经等不及，要把你这美貌娇妻娶进门了。”
噗嗤！
这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卓梨是真的挺佩服他的。简直就是一个大写的大尾巴狼！奸诈又狡猾。
“别别别……”卓梨讨好地说，“算了，你爱来就来吧。只是小心一点，别让人知道我堂堂凌云山庄大小姐夜会神秘男子，丢我的脸事小，丢了我们凌云山庄的脸事大啊。”
宇文洧拍拍旁边的空位，“夜深了，你还不上来睡？”
他如此可恶，而她，无可奈何。认命似的钻进被窝，把被子捂住了头，却又被他无情地掀开，“最近江湖上有几股力量盯上了你，你小心一点。”
“什么？”她后知后觉，“是因为我偷了你们隐衣圣的假印章。”
“是因为你偷了寒王府的玉无双。”他顿了顿，又接着说，“我是皇子，手中握着玉无双，就等于握着半个天下。如果将来皇上封我为太子，那就等于整个天下都握在了我的手中。所以这些年来，觊觎玉无双的人只多不少。你高调地偷走玉无双后，早就有人盯上了你，他们可能会在这两天有所行动。”
“我……”早知道就不应该听爷爷的话，去偷宇文洧的玉无双，这块破玉对她而言没有什么用处，反而遭来了杀身之祸。
“不过你也不用太紧张。”宇文洧伸手抚上她的脸，笑着说，“我派了隐衣圣四大守卫中的飞白暗中保护你，你只需要小心一点便是。”
隐衣圣四大守卫，分别是暗红、定蓝、风绿、飞白。飞白年纪最小，却有一身上佳的轻功，以及高超的武艺。
“他很厉害吗？”卓梨问。
宇文洧一拍手，屋里突然出现一个黑影，把卓梨吓了一大跳。听说隐衣圣的人从不会轻易现出真容，只有在主人面前，才会以真面容示人。
卓梨抬头看他，十四五岁的模样，一米八几的身高，白色皮肤，蓝色眼睛，简直是标准的外国型男。如果他再长大一些，肯定是标准的小鲜肉。
“拜见主人。”他开口，是纯正的普通话。
“哇。”卓梨从被窝里跳出来，跑到飞白面前，踮着脚捏他白皙又有点肉嘟嘟的脸，“你是欧洲来的吧，眼睛像蓝宝石一样，又比他们更加纯净，好看极了。”
宇文洧正想出手阻止卓梨的举动，飞白跟在他身边很多年了，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议论他的眼睛，还有与他有身体接触的人，他都十分排斥。
宇文洧本以为他会立即甩开卓梨的手，可他只是涨红了脸，任凭着她胡闹。十几年来，很多人看到他的眼睛，都会说他是“怪物”，就连他的爷爷奶奶，也因为他的皮肤和眼睛，在他四岁那年把他抛弃，幸好宇文洧救了他，从此进了隐衣圣。眼前这个女子，竟然说他的眼睛像是蓝宝石，美好又纯净。他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对于她的触碰，他竟然没有想象中的排斥。
“飞白跟在你身边一天了，你可有发现？”宇文洧问卓梨。
“不可能啊。”卓梨摇头，她做了这么久的神偷，听觉灵敏，对周边的一切也很敏感，虽说每次宇文洧进她的房间她都没有发现，可那是因为宇文洧武功实在高深莫测，她没发觉也是正常的事。可是飞白……不可能啊。
“事实就是如此。”宇文洧问飞白，“飞白，从此以后王妃就是你的新主人，你可愿意跟随她？”
飞白望了一眼卓梨，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飞白愿意。”
“不是。”卓梨见两人眉来眼去，不由得插嘴道，“你们隐衣圣来无影去无踪，飞白留在我身边保护我，那我吃饭睡觉洗澡，是不是都有他在旁边看着？”
一想着有个隐形人在旁边盯着她，她就不寒而栗。
“他只会在你有危险的时候出现。其他时候，他都隐形在别处。你放心，他是不会窥探你的隐私的。”
卓梨终于松了一口气。一抬头，发现飞白已经不在原处了。
“他呢？”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消失了？
“你要睡觉，他也要睡觉的。”宇文洧说，“这是隐衣圣一门独特的功夫，隐身术。外人只知道他们来无影去无踪，但其实他们付出了很多的汗水和努力。你别羡慕了，飞白是从7岁开始练的，你就算现在练，也是无法练成的了。”
“哦。”卓梨瞪了他一眼，躺回了床上。
“宇文洧，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就因为那块玉无双指示我是你的另一半？拜托，你不要这么迷信好不好？”
就因为一块破玉，就要把她娶进王府当王妃，还把隐衣圣安排给她当保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爱她爱得神魂颠倒了呢。
“我的想法，你不必猜。”宇文洧伸手把她搂紧，“你只要知道，你现在对我，还是有价值的。至少，你能让我每晚都睡得着。”
她就知道，于他而言，她堂堂凌云山庄大小姐，就因为身上有点薰衣草的香水味，能让他安神入眠，他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她了。
第十五章以萧伴舞
“小姐，夫人吩咐过我，说是你快出嫁了，让我带你到附近的寺庙上柱香，祈个福，求大师指点一下，这样也可以让大家都安心一些。”
说话的是青儿，从凌云山庄来到虞城已经三天。这丫头没来过京城，看哪都新鲜，今天拉着卓梨去逛街，明天拉着她去看戏，每天叽叽喳喳地在她耳边说话，每天夜里她睡着后还起床来给她盖被子。卓梨觉得她聒噪极了，可是自从她来了之后，宇文洧倒是再也没来找过她，大概是被青儿撞见吧，毕竟也是有头有脸的堂堂寒王爷，每晚找未婚妻陪睡也不是什么很光彩的事。
“上香？祈福？不去。”卓梨最讨厌寺庙这种地方了，那些人在生活中遇到了困难，第一件事就是去求菩萨，求佛祖，把最后的期望押在两个神仙身上，蠢不蠢？她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多研究两个新菜品，多赚点钱，找到心禾，然后浪迹天涯去？
“哎呀，小姐。”青儿摇着卓梨的胳膊，撒娇道，“小姐，你就去吧，现在秋高气爽，是登山的好时节。而且，小姐你以前可是很喜欢跟着夫人去寺庙祈福的，你还很喜欢寺庙的斋食，说是偶尔吃一顿可以清肠胃，益身心。”
“嗯。”卓梨淡淡说，“可我现在不喜欢了。”
青儿气得两手叉腰，“小姐，你到底去不去嘛？如果你不去的话，我……我就写信，告诉老爷和夫人，夫人身体不太好，要是知道你连她这点小小心愿都不愿意完成的话，只怕……”
“好了，好了。我去，我去还不行吗？”卓梨终于败下阵来，“走吧。”
“不行。”青儿摇摇头，指着卓梨身上的这一身衣服说，“小姐，去祈福当然是要诚心诚意，以自己的真实身份去才行。小姐穿这一身男装，伪装了自己，又怎么算得上诚心诚意呢？”
这样的伶牙俐齿，卓梨是心服口服。
青儿见卓梨并无异议，立马从身后的衣柜里拿出一套裙子，“这是夫人让裁缝给小姐你做的，白色很衬小姐，穿起来一定好看。”
卓梨无奈地穿上那一身长裙，又任凭青儿摆弄了半天她的发型。
“小姐，你照照镜子。你不喜欢太复杂的头型，我这次给你弄的啊，既简单，又自然大方，你觉得怎样？”
月牙色的垂苏软裙，凸显曼妙的身姿，玲珑而有致。秀松松挽起一朵清云，盘一根蓝色的钗，小巧雅致，清丽脱俗。
“挺好的，走吧。”卓梨满意地在镜子前转了两圈，才领着青儿出门。
平日里都是作男子打扮，今日恢复女子身份，自然是不敢从凤来仪正门走的，两人小心翼翼地从偏门走，一路乘马车到了一座叫“慈山寺”的庙宇。听说这里的大师很灵验，皇家贵族，公子小姐都有到这里祈福上香的习惯。
卓梨跟着青儿作模作样地上了几柱香，便觉得很无趣，自己一个人跑到后山去了。
适逢九月，后山是一片花开的世界。绿色的青草盖满整个山坡，山坡上不知名的小花在风中摇曳。红的，黄的，白的……一阵赏心悦目的感觉扑面而来。
如果是在现代，也许她会马上拿出相机记录下此刻的美。可是如今，她只能用眼睛、用心去感受这种大自然的美。
过了一会，卓梨脱下鞋子，在这花田里舞了起来。
跳舞是来到古代后才学会的。没有找老师专门学过，舞得也不算正宗，就像舞剑一样，随心所欲，但也正因如此，她每次跳完舞都有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三哥，你看，那里有名女子。”
山顶的凉亭里，轩王宇文桓和九皇子宇文裴在对弈闲聊。听闻九皇子这一惊诧之语，宇文桓也随着他的视线往下望去。
远远的，他们看到一名白衣女子，赤着双脚在一片草地里舞蹈。
一袭白衣，墨发飞扬，处在五彩的花田里，她像是一只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动作欢快，说不出的美丽清雅，道不明的清冷深邃。
宇文桓不由得掏出袖中的萧，和着她的脚步吹起了曲。
一阵舒缓的箫声传来，卓梨抬头望去，自然也看到了山顶上的两名男子。一高一低，一白衣一青衣，箫声来自白衣男子，他姿势端然，每一个音符都和着她的舞姿，或高或低，或欢快或惆怅……
此时箫声骤然转急，卓梨以右脚尖为轴，原地旋转，越来越快，像是一只奔走的时钟，那飘扬的裙摆，在花田里泛起白色波涛，旋转，跳跃，待箫声停止，卓梨才慢慢缓下来，纤足轻点，衣决飘飘，宛若凌波仙子，立于原地。
这样的身姿，像极了那晚在父皇寿宴上看到的凌云山庄卓家大小姐，会是她吗？
而卓梨，也定睛望着杉杉那名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吹箫，她伴舞，这样的情景，已经在她梦里出现过千百回。只是，她梦里的那名男子，是当今的轩王宇文桓，是他吗？
两人怔忪之际，宇文桓身后传来一个小和尚的声音，“轩王殿下、九皇子殿下，慧问大师有请。”
宇文桓点点头，再回头寻那白衣女子，此刻却早已没了她的身影。
心底上升一股难言的怅然若失。
身旁的宇文裴安慰他，“三哥，方才那名女子，当真如同仙子下凡了，我看她的舞蹈，似无章法，却自成一体，让人别开生面，也是少见。虽看不清她的容颜，但据身材与气质判断，面容肯定也是倾城之貌，三哥尚未成婚，若是喜欢，不妨……”
宇文桓摆摆手，“九弟别说笑了，我们还是先去见慧问大师吧。”
慈山寺大堂里。
轩王、九皇子与慧问大师正在寒暄，忽然听到门外起了一片争执声。小和尚去处理了两次，门外的喧闹却仍在继续。三人的谈话无法继续下去，于是齐齐走出门外，想看看门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跨出大门，映入眼帘的是卓梨的一张脸。
清清冷冷，如同莲花之姿。
两人心里都暗暗惊了一下。
是她？
是他？！
他想的是，那般的舞姿，果然只有她能跳得出来。之前听过她唱的曲，惊为天人，没想到舞姿竟也如此让人震撼。
她想的是，梦里徘徊无数次的场景，竟然真的实现了。
“你不是刚才在后山跳舞的姑娘吗？”宇文裴上前，“姐姐长得可真是天姿国色呢。”
卓梨尚未回话，背后的青儿又同刚才的小和尚吵了起来，“你方才，对我家小姐实在太没礼貌了。”
慧问大师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敢问这位施主，究竟是为了何事劳气伤神。”
卓梨也微微欠身，朝大师点了点头，说，“事情是这样的。”
刚才她从后山回来想找青儿，却遇到一个妇人在求签，听说她求到的是下下签。那名和尚拿着那支签给妇人解释，“如鸟断翅，如锅无米，如田缺水，如车剩轴。施主，你要求的事，大概是难以达成的了。”
妇人一听，大哭起来，“我的儿啊，我的儿啊，难道命中注定就只能白发人送黑发人吗？老天爷啊，为何这样对我？”
卓梨一听，顿觉荒谬。就凭抽到的一支签，就这样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看那妇人印堂发黑，精神不振，也可推断出她定是有什么极为烦忧愁闷的事。大概了尝遍了所有的方法，处处碰壁，在无奈之下只能来这名满天下的寺庙求支签，这肯定是她最后的一丝希望了。可是这和尚，就用这么一句话，拔掉了妇人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卓梨虽寡情，却仍有恻隐之心。于是上前安慰了妇人几句，让她积极找大夫医治儿子的病，千万不能失去信心。然后随手摇了支签，上前请那小和尚给她解签。
那小和尚拿着她的签一看，霎时瞪大了双眼，“这……”
“直说无妨。”卓梨微微一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她倒是想听听他还能吹出什么花来。
“如鹰之翅，如锦上花，如雪中炭，如龙添凤。”小和尚望了望天，随后才说，“施主命格尊贵，又是搅弄风云之人，更是……”
“行了行了！”卓梨不耐烦地说，“就你这点本事，也就能骗骗无知妇孺，说得一板一眼的，什么实质作用都没有。”
说着，就把那支签，踩在了脚底。
和尚见了，觉得这是对佛祖的大不敬，训斥了她几声，“施主身份尊贵，将来又是母仪天下之人，为何作出如何粗鄙无礼之举动？”
身后的青儿听到小和尚说卓梨“粗鄙无礼”，立马像燃烧了的小宇宙一样冲到前头，和小和尚争执起来。
“我们家小姐从小读四书五经，熟习礼仪，怎么就粗鄙无礼了？你这小和尚，在这信口雌黄乱骗人，才是真无耻呢？”
“施主，你们实在太无理取闹了，我在这寺庙待了十几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你们这样的人，真让人失望。”
小和尚尚且年轻，青儿据理力争，两人互不相让，一直在门外吵了许久，直到慧问大师出来，看到刚才发生的那一幕。